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入虎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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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猫扑中文)那书吏接了拜帖,一见“伍次友”三个字,满脸立时堆下笑来,就地打个千儿道:“这个事儿的明白,前任太尊大人曾奉过宪谕,到处寻访伍先生下落,吩咐我们四处打听。这位大人现在回家丁忧去了。新任的郑太尊接印不久,只怕未必晓得,的这就去禀报。”一边着,一边就起身去了。
  
  伍次友吊在半空的心踏实下来;至少不会被拒之门外的了。正思忖着,见府衙东边一个不起眼的侧门“呀”地一声开了。书吏作前导,后边跟着一位官员,白净面皮,两撇黑须如墨,恰成一个“八”字形,穿着八蟒五爪的官袍,缀着白鹏补服,白色明玻璃顶子上的红缨颤颤巍巍,足蹬千层底皂靴,迈着八字方步一摇一摆地出来。他身后,还跟着一个人,像是师爷,身着黑缎褂子,头戴青缎瓜皮帽,一副大大的水晶墨镜戴在眼上,腰间系的槟榔荷包一晃一晃的,不住用眼打量伍次友。
  
  伍次友一见是太守亲自出迎,忙抢前一步躬身施礼,道:“晚生伍次友,久慕太尊大名,路过贵治,特来拜望。”
  
  “啊哟先生,这可不敢当!”那官员忙拱手还札,一把拉住伍次友的手道,“学生郑春友,早奉上宪指令,专访伍先生。原以为先生早已南去,不料贵趾竟亲临敝衙——哦,这位孔令培,乃是圣裔后代。学生到任后专请孔兄来衙指点帮忙。我们方才在后衙闲聊时,还提及先生来着,不想先生己经到了,真是幸会。幸会!”
  
  伍次友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“郑春友”这二个字,只是一时再寻思不来。见郑春友满面春风,和蔼可亲,又十分爽朗健谈,心下暗暗高兴。旁边的孔令培将手一拱笑道:“先生看上去似乎有些清恙,后头的筵席尚未开宴,权当为先生洗尘了!”郑春友笑道:“正是啊!既来了,就在此住几日,我这里琴棋书画俱全,一定会合先生胃口的。先生若不给面子,我可要霸王留客啰?”
  
  郑春友呵呵笑着,十分殷勤亲热。将伍次友让进后堂:“来来,这边请,就在花厅西厢!”
  
  伍次友一脚踏进花厅,立时便愣在当地,惊得面目如纸,寸步难移,原来在安庆府迎风阁带人捉拿他的平西王驾前侍卫,打虎将皇甫保柱,正笑吟吟地坐在筵桌旁恭候!
  
  “正所谓‘山崩地裂无人见,峰回路转又相逢’!”皇甫保柱见他进来,哈哈大笑起身道,“先生真是吉人相,竟能大难不死,不想在此又与先生重逢,岂非一生有幸?”
  
  “西选官!”
  
  “不——是!”郑春友挑起两道细眉,拖长了声音笑道,“学生十载寒窗,三篇文章,两榜进士,殿试选在二甲十一名。虽不及先生尊贵,也是斯文中人!先生不必惊惶,请放怀人座,我们细谈。”
  
  “好吧!”到了这一步,伍次友心知已人铜铁阵之中,心一横径直坐了首席,举杯一晃饮了,见席上熊掌、烤猪便笑道,“这两样东西,烧得好是佳肴,烧不好一口也吃不得——没有一百两银子是办不来的,既蒙诸位如此厚爱,不才可是要僭先了!”着,便夹起一块烤猪豚肉来在口中品尝,笑道,“久病思食,品此佳味,真是福气——令培先生,你祖宗闻韶三月不知肉味,恐怕是不确的。”
  
  “痛快!”皇甫保柱看到伍次友如此气概,感到有点自惭形秽,起身为伍次友斟酒笑道,“先生雅量高致,某在平西王麾下十余年,很少见到如此豁达之人!”孔令培在旁笑道:“保柱将军到此已有三月,专等先生消息,不想先生登门拜访。”方才伍次友的“你祖宗”三个字,他听了很不受用,便挖苦一句回报。
  
  伍次友又吃一杯酒,苍白的脸长泛起了红色,将杯在桌上平平一推,冷笑道:“那是伍某时运不济,碰上了守株待兔之人!”
  
  “怕不是的吧?”郑春友呵呵笑着为伍次友斟酒,“下哪有这样的大树——上叶干青云,下根通三泉,摇曳可以生风,呼吸可以致雨,麒麟赤豹居其下,鸾鸟凤凰巢其上,孽生乎遍地,错节而盘根……”
  
  “这不过是鬼谷之树,久必生变,成为木怪,以为伍某不识它?”伍次友一听便知,这是套了“鬼谷子致苏秦张仪书”里的话大言欺人,顺口应道,“倘若上帝一怒,风云色变,电照长空、雷火下击,风伯鼓翼奋威,祝融腾起烈焰,龙蛇之神效命,伏羲氏驾六龙马之车临于五华山下,则此树安存?”
  
  郑春友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地正得得意,乍然被伍次友这几句“冲大火”的话堵了回去,倒一时做不出好文章翻案,干笑一声端起杯来饮了,笑道:“哪来那么大的火气,不过文章倒也做得可以能读罢了。”旁边保柱和孔令培见他二人一见面就霹雳电闪地交锋,不由心里暗自佩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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